第三章 镜像的证据 (第1/1页)

    放学後的风像削好的铅笔——不尖，却够利。

    咲人走在连结教学楼与图书馆的回廊，鞋底踏到落叶边缘，听见一声很轻的「喀」。他把早上那句「我总觉得放心不下你」在脑中回放了三遍，脸还会自己热一下。

    说出口了。虽然不帅，但至少是真的。

    他决定把这份慌张花在正经事上——把两千字交出去、把心里那条「不要惹事」的线稍微松一点。

    第二天中午，他在鞋柜里m0到一张便利贴。纸边被小心地裁得很直，字却活泼：

    >12:25，图书馆窗边。

    ——U

    只有一个「U」。他握着纸站了三秒，笑出来：这次至少不是「钧鉴，初夏时期」的开头。

    图书馆此刻安静得像有人把空气也整理过。靠窗那排座位，坐着一个他一眼就认出的剪影——松散的长发、耳机挂在颈侧、制服外套的最上扣故意空着一颗。

    她抬头，笑意先到：「节俭先生，午安。」

    是那个在游乐场笑得像风的人。她把耳机摘下，声音收了几分：「昨天，谢谢你。」

    「不用。」他坐到她对面，忍不住压低声音，「你……」

    「我不是千影。」她先替他把句子补完，眨了眨眼，「正式介绍：宇佐见光莉。姊姊。十五分钟大。」

    名字落地的瞬间，他脑子里那些纠结的线一GU脑地解开——两张脸叠合、两种语气、两个习惯站位。所有「不合理」像被人拉出线头，一拉就顺了。

    「我猜你已经怀疑一半了。」光莉把一枚游乐场代币推过去，像发一张通行证，「这个还你。小魔法只是让你别把我们混在一起的临时标记——不要讨厌我。」

    「不会。」咲人把代币夹在手指间，笑，「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笨得可Ai。」

    「可Ai就好。」光莉朝他做了个「嘘」的手势，视线落向他身後，「因为——」

    「失礼了。」一个沉稳的声音接上。

    千影站在窗边的光里，制服整齐，左侧的蝴蝶结缎带在光里显得安静。她的视线略过光莉，落到咲人身上，停了半秒：「高屋敷同学，午安。」

    三个人的目光在桌面上交会。光莉往旁边挪一格，让出位子：「小千，坐。——惊喜成功吧？」

    千影瞪她一眼，却还是坐下：「你又擅自行动。」

    「不擅自，叫主动。」光莉笑着替自己改词，「而且我们不是说好，不说谎吗？」

    千影收了那口气，转向咲人：「抱歉让你困惑了。昨天在走廊……谢谢你。」

    「我只是……做了我觉得对的事。」咲人把代币放回桌面中央，「然後——我想把一件事也说清楚。星期五在游乐场遇见的你，是光莉，对吧？」

    光莉举手：「在。」

    千影点头：「那个时间点我在家。」

    「那就好。」咲人笑了笑，「我还以为自己眼睛坏了。」

    光莉两手一摊：「那现在，我们可以谈公平了吗？」

    千影抬眼，没有反对。她从资料夹里cH0U出一张纸——字打得端正，像她的人一样清楚。

    >三人相处条约草案

    1.不公开：校内不制造话题，不上SNS。

    2.不选边：同一场合不让任何一人被冷落。

    3.不推挤：有人说停，就停。身T与话题皆然。

    4.公平：每人每次活动各提一件想做的事，都要做。

    5.不说谎：对彼此，也对自己。

    光莉在纸角补了一行手写：「第六条：好玩。」

    她把纸推到咲人面前：「这不是要把你绑起来，是怕我们两个太吵，把你吓跑。」

    咲人看着那张纸，忽然觉得x口很安静——像有人把心脏周围的杂物清理过。他抬眼：「我有一条提案。」

    千影「请说。」

    「第七条：遇到不合理，可以一起说不。」他看向千影，「不是每一场都要赢，但不要让自己一个人撑着。」

    千影怔了一下，微微点头：「……好。」

    光莉笑得明亮：「通过。那麽，条约生效的第一件事——周末出门。站前。人生四格。我先订了那台没有整形的机器。」

    「你连机台都查好了？」千影无奈，「你——」

    「叫做主动。」光莉又替自己改词。她把两张印着店章的小卡片放到桌面：「预约单。还有，入场换币券——咲人，这次你不能只看。」

    咲人点头：「我会去。」

    千影的肩膀很轻地松了一下：「那就……周末见。」

    他忽然想到什麽，从笔袋里cH0U出一小卷透明胶带，撕下一段，把那张「三人相处条约」的一角贴在笔记本内页：「先贴住，再慢慢看。」

    光莉笑：「节俭先生的仪式感。」

    千影看着那道透明的黏痕，眼神里有一瞬的柔软：「谢谢你愿意一起贴。」

    午後的课不特别地长，却被一种奇妙的安定感撑住。咲人在数学课上把橘冬子的题目解到一半，忽然被点名：「高屋敷，周一早自习交的那篇，我看了。」

    教室刷地一静。橘把粉笔放下，眼神没有威吓：「你写得不是对不起，而是我今天被风抓住了。下一次——试试看自己抓风。」

    咲人愣了愣，站起来：「我会努力。」

    橘微不可察地点头，转身继续在黑板上画出一个漂亮的弧。

    傍晚，校门口。天空像一块被水洗过的布，乾净而微凉。咲人在鞋柜换好鞋，门外有人朝他挥手——光莉，背着包，脚尖点地；千影站在她右边，双手拎着书包，姿势端正。

    「一起走一段？」光莉问。

    「好。」

    三个人肩并肩走出校门。光莉在左，千影在右，咲人自然地走到中间。路过斑马线时，光莉忽然伸手在空中b了个框：「第一格：走在一起。」

    千影无奈却也配合：「第二格：停止线前停下来。」

    红灯转绿。三人同时跨出第一步。风从城市的缝里吹来，吹起千影左侧的缎带一点点，也把光莉的发尾撩到他的肩头。

    咲人忽然想起那封始终写不出的信。他在心里对远方某个名字说：

    我有新朋友。两个。她们长得一样，不过心里的节拍不一样。

    我决定——去看看在风里的自己，能不能不被吹散。

    周末很快就会来。

    在那之前，还有一点需要处理的麻烦——

    匿名留言板上，有人贴出中午走廊的照片：千影与橘对峙，画面被放大、拉扯，标题写着「第一名要Za0F？」底下跟帖开始蠢动。

    夜里，咲人把手机放下，深x1一口气。

    第七条：遇到不合理，可以一起说不。

    他打开通讯录——没有她们的联络方式。

    又把笔记本翻开，撕下一小片纸，写了九个字，明早打算塞进两人的书柜：

    >别回应风向。周末我们见。

    他把纸片折成很小很小，像把一颗种子塞进口袋。

    窗外风一阵一阵，没有很大，可是很真。

    咲人合上灯，心里那份「贴住」的感觉，清楚地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