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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演出倒数的後台，隔音不好的休息室传进外头忙碌的工作人员脚步声。许舒音坐在沙发，腿上搁着吉他，指尖微微颤抖。过度练习的左手裂开，痛到无法压弦，轻轻一碰，就是钻心的痛。

    一颗心慌乱起来，若是这场b赛不够好，高寻路只会更加认为她是只会钻营的小人。她在他那边的印象已经够不好了。

    乔豫走进来，正巧看见许舒音呆呆地看着渗血的手指发呆。

    乔勒眉头一蹙，跑过来，当机立断道：「取消自弹自唱，我去叫节目组准备伴奏。」

    「来不及了。现在才重新练的话，来不及。」许舒音说。

    「那怎麽办？难道要你血溅当场，登上娱乐版头条才要处理吗？」乔豫气急反问。

    「乔姊，我想想。再让我想想……」许舒音思索片刻，乔豫焦急地站在她身边走来走去。

    乔豫急惊风的X格实在受不了这样等待的煎熬：「我先去问问节目组，你慢慢想。」

    「应该不用，」许舒音说，「我问问他。」

    「谁啊？」

    许舒音走出休息室，乔豫不明所以，但了解她的个X，如果没有把握，不会说得如此笃定。

    许舒音传讯息告诉乔豫准备好了，不必担心。

    乔豫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等舒音上台时，看清伴奏的人，才後悔刚刚竟然没问问是谁。她宁愿舒音没能让高寻路刮目相看，也不希望她再跟夏瑾扬扯上关系。

    那天彩排过後，夏瑾扬只传了一条讯息关心许舒音的手伤。她客气地回覆「还好，谢谢。」。

    以及又重新确认仍能用《困》当b赛曲。

    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夏瑾扬一口答应，不单是为了讨好她，是因为这首歌，本来就是许舒音赋予它大半灵魂的。

    之後，两人都没再互相联络。所以今天许舒音找来请他当伴奏时，受宠若惊。

    「上次不是拒绝我了吗？」夏瑾扬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开心得意，「如果只想报答我的赠曲之恩，只要唱好它就好了。跟我一起表演太痛苦的话，其他伴奏老师也不b我差多少。」

    「好归好，但你最熟悉。」许舒音说，「这次b赛很重要。」

    「高老师到底多好？为了让他当你导师，竟然愿意让我这个W点当伴奏？」夏瑾扬语气酸涩。

    她抬眼望他：「我们不是朋友吗？」

    夏瑾扬一怔，好气又好笑地说：「你也跟我差不多善变嘛。」

    「你这样说，怎麽可能不答应你。」他叹气一般地说，像是拿她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舞台上的光打得很浅，像浅浅的水流，承载不动一夜梦。

    许舒音在亮处，夏瑾扬坐在一旁凳子上，隐身在黑暗中。曲子很熟悉，但他弹得很谨慎，因为舒音不喜欢即兴。

    夏瑾扬原本靠坐着，听她开口，指尖微动，低下头，不让镜头拍到他眼里翻涌的情绪。先前许舒音录好的小样他已经反覆听了无数遍，现场听，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她的话我看不懂

    她的话我看很重

    她的话像牢笼

    我以为衣食无忧就是Ai我

    我以为相依为命等於贴近

    我以为逃离就能逃离恐惧

    我以为家能停泊

    我以为的全都不与你相同

    走出牢笼

    挣不开灵魂上了锁

    是非对错旦夕祸

    她是我的全宇宙

    也是我的恶梦

    网罗梦後结成蚕蛹

    自缚无解不成蝶

    不如当庄子休

    展翅在梦中

    〈困〉词／曲：许舒音／夏瑾扬

    最後两句唱完，伴随着夏瑾扬一段绚丽的指弹，许舒音双眸弯弯，微笑起来，眼影的闪粉映着柔和的光，彷佛已经飞越风风雨雨、挺过所有的难过。

    出道至今，夏瑾扬写过很多歌，除了热闹的歌曲，他也想尝试其他的歌，但越努力越做不到。强求的结果就是低产。

    乐曲总是一蹴而就，不过一首歌没有填词就像缺了点东西。夏瑾扬总觉得自己像是失语症患者，脑中有好多话想说，又说不清楚。但舒音可以，她能读懂他音符排列的密码，译成文字。

    表演结束，由三位导师评核许舒音能否获得复活资格。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，这次的b赛只是走个过场，无论如何，许舒音的回归都势在必行。况且，这次许舒音的表现可圈可点，像是终於突破某个重大关卡──技巧本就无话可说，连感情理解层面都有了大跃进。

    投票灯迅速地亮起两盏，唯独中间那盏还是暗的。

    超过半数即为通过，但对许舒音来说，只有那盏没亮的灯最重要。

    因为高寻路迟迟没有下决定，林佩娴开口问道：「高老师，您的选择是……？」

    高寻路低头摩挲着笔，像在整理情绪，也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歌曲中。

    「吉他弹得很好、很克制，」他缓缓开口，「把满灌又无法宣泄的情绪表现得很JiNg准。」

    场内鸦雀无声，众人都等着他的下一句。

    「许舒音，这个词也是你写得嘛？」

    许舒音紧握着麦克风点头。

    「自己的经验吗？终於把情绪唱对了，」他难得笑道，「之前唱歌技巧乱飞，像个输入声乐技巧资料库的机器人。」

    他看着舞台上的两人，停顿了几秒。

    「夏谨扬困局造得很好，许舒音破局破得漂亮。」他语气微妙地说，「搭配得宜，让我听得很过瘾，谢谢。」

    「许舒音恭喜你，成功脱困。」高寻路按下通过键，白灯亮起。

    「高老师，您愿意当我的导师吗？」许舒音鼓起勇气争取。

    「你先来上课，其他的等下一轮演出完再决定。」

    许舒音长吁口气，高寻路虽然还未答应，但至少不再排斥她了。

    掌声爆发，舞台灯光将许舒音照得闪耀夺目。

    夏谨扬看着她，既为她感到骄傲，又有种心慌。

    许舒音b他走得更远，走到写得出那两句歌词──

    「不如当庄子休／展翅在梦中」

    他想起过去母亲说过的话，午夜梦回，至今无解。她可以自行脱困，可是他既成不了蝴蝶，也做不了庄周。

    她写出他的心声、站在身侧，他却觉得许舒音已经成为远方的一个小黑点，不由得感到恐惧。

    「你唱得好好，果然什麽都难不倒你。」夏瑾扬笑着走到许舒音身边说。

    「是吗？」许舒音看起来没有因为获得高寻路的认可而感到高兴。

    「嗯，」夏瑾扬用力点点头，自嘲一笑，「像我就是一直逃不出困境。」

    许舒音张张嘴，没有问他想逃离什麽，改口安慰似地说：「我没有那麽好，只是擅长逃跑。」